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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团提高佣金、缩小配送范围,餐饮商家的不能承受之重
2020-04-20 来源:科技不断 阅读:636

疫情之下,餐饮业一片萧条。外卖业务的高抽佣,悄然变成了店家的不能承受之重。

4月10日,广东省餐饮服务行业协会给美团外卖发出联名交涉函,呼吁美团外卖取消独家合作限制,减免疫情期间的外卖佣金。

广东省餐饮服务行业协会的发声,得到佛山商户林燕的支持。林燕有一家糖水铺,2018年上线美团外卖后,被要求独家经营,每单外卖美团抽佣20%。

这简直是雪上加霜。广东大部分餐饮商家从1月29日停业至2月底。广东省餐饮服务行业协会的调查显示,被调查企业有接近80%营收不到去年同期的30%,还有60%关停了部分门店。

广东餐饮协会指出,美团外卖持续提升佣金的扣点比例,部分新开餐饮的外卖佣金最高达26%。

疫情期间,面对本已萧条的餐饮市场,美团做法引起各地餐饮商家的普遍不满。早在2月,四川省南充市火锅协会网上致信市长信箱,举报美团涉嫌在疫情防控期间涉嫌垄断及不正当竞争。

除此之外,四川、重庆、云南、山东等多地餐饮协会先后向美团外卖平台发出公函或公开信,称其疫情期间提高佣金,使餐饮商家不堪重负。

在餐饮商家与美团外卖摩擦的背后,是美团脱缰式的版图扩张,与埋下隐患的外卖经营模式。

2019年初,林燕在广东佛山市陈村镇开了一家糖水铺。门店不大,里面有八张桌子,16个座位。平时也做堂食,但主要依靠外卖盈利。生意好的时候,一天赚五六百块。

小店里的食物标价不高,菜单里最贵的糖水是单价9元的杂果冰粉。平均六、七元就能买到一碗糖水。每接到上百元的外卖“大单”,林燕按捺不住喜悦,在朋友圈里晒出订单小票。

小店所在的陈村镇聚集了大量机械制造工厂。一个常住人口不过19万的小镇,因不分昼夜跳动着的工业动脉,吸引了五万多的流动人口。今年春节,林燕回广西老家过年,小店从1月15日歇业至2月1日。没想到受新冠疫情影响,糖水铺和周围的工厂一起停业。

经历了漫长的停工后,三月人们陆续回到陈村,林燕的小店也重新营业。尽管开门迎客,客流却大不如前,一天也就做六七桌生意。以前多的时候五六百块,现在一天一两百块。小店的外卖订单也因疫情骤降到每天十单上下。

此时,美团外卖20%的佣金,却成了林燕小店不可承受之重。林燕算了一笔账。如果一单糖水卖十块,美团拿走两块,扣除三块的原材料,她最多赚五块钱。

去年开业的时候,糖水铺并不想和美团签独家协议。当时美团外卖的区域经理告诉她,如果使用其他平台,美团从每单外卖提取的佣金就要提到23%。

签约的时候,美团变了说辞,不能不签独家协议,整个广东都是这样。林燕称,如果用了其他平台,签约时交的1000元押金也不能退。附近其他的餐饮老板也说,如果用其他外卖软件,被区域经理发现店铺就会马上被下线。林燕不敢拿这唯一的外卖渠道冒险。

23公里外的广州市中心,韵姐甜品店的老板程生也在为此发愁。去年和美团外卖签约后,一开始是在美团外卖独家经营,16%的佣金。因为新冠疫情,外卖订单大大减少,于是甜品店也上线饿了么。很快,美团的佣金就提到了22%。

22%的佣金抽取完后,甜品外卖的利润仅略高于成本线。更为致命的是,做独家的时候一天能接一百多单外卖,取消独家后,美团将甜品店店配送范围从原来的五公里缩小一半,现在每天只有二三十单。

在他看来,美团随着平台变大,也应该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,不应该将抢占市场的压力摊在了商户身上。程生直言,美团在疫情期间,通过不做独家就缩小配送范围这样的霸王条款逼迫商家二选一,这种做法不厚道。

同一条街上的连锁品牌餐馆,却有着截然不同的体验。

东北人餐厅见证了美团外卖的佣金的逐步攀升。美团外卖2015年在广东推广时,东北人餐厅便与其签约,从起初几乎为0的佣金,逐年上升到现在13%的佣金。

东北人租下了三层的店铺,疫情后一天只做十几桌堂食。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,是络绎不绝的外卖订单。经理估算,疫情后每天门店能接到一、两百张订单。

美团2014年进入外卖市场,经过多年激烈的市场争夺,如今外卖市场只剩美团外卖与饿了么两大寡头竞争。2017年Trustdata一份报告显示,只用了三年时间,美团外卖便以46.1%的份额稳居市场第一,超过饿了么与百度外卖份额之和。艾瑞数据显示,2018年美团的市场份额在全国外卖市场达到6成。而广东省餐饮协会表示,美团在广东的外卖市场份额,更是高达60%-90%。

早期美团为了抢占外卖市场,用优厚的优惠政策吸引顾客。

如今,程生的甜品店则在为开业初的甜头买单。刚开业时,美团补贴配送费,减免的配送费商家与平台一人一半。2019年夏天起,美团外卖停止了补贴,但程生的甜品店仍在提供配送减免。在他看来,长期的补贴下,让顾客产生对配送满减的依赖。而其他店铺的外卖也自掏腰包,减免3块配送费,也让甜品店也不得不做。

当美团外卖的市场份额足够庞大时,其为商家提供的补贴也逐渐消失。但是顾客的粘性,却没有随着美团的做大而必然增加。然而,顾客依然保持对外卖餐饮的低消费预算,结果就是商家转接了外卖平台砸钱降下的成本。这也为商家与美团外卖之间的摩擦埋下了隐患。

林燕的糖水铺在去年搞满减优惠活动时,美团承诺会给予补贴,于是糖水铺加大了满减的折扣力度。但林燕去兑现补贴时,区域经理先是推脱资金不够,暂时不能到账。再后来美团索性换了经理。等林燕再去追补贴时,新的区域经理不认账,最后不了了之。

广州天河南二路的澳门街风味餐厅,从2018年营业至今,主要是做堂食。美团的佣金一直是21%,饿了么不到20%。经理李莉表示,尽管在两个外卖平台都有上线,但外卖食客大部分绑定在美团,也就得接受它更高的佣金。

疫情后,澳门街基本上靠外卖支撑,一天能接100多单外卖。李莉坦言,以前门店主要做堂食,外卖一天也就十几单,对美团抽取的佣金不以为意。疫情后餐厅营业变成以外卖为主,美团20%起的佣金就难以承受了。

她的感受并不是孤例。今年2月起,全国各地的餐饮协会陆续控诉美团外卖的高额佣金。4月11日广东餐饮协会致美团外卖的公函里,除了要求下调押金,还要求解除独家经营。

2018年4月,阿里巴巴收购饿了么之后,饿了么在2018年的 7-9月份以每个月10亿的补贴强势冲击外卖市场。

尽管这并未影响到美团外卖的地位,2019年美团仍占市场份额第一。但是餐饮外卖的用户粘性并不高,很多用户在下单时都会在外卖平台间比价。因而短期内补贴对提振外卖单量的影响立竿见影。

澳门街的经理李莉发现,尽管用美团下订单的客人更多,但最近门店在饿了么上搞活动折扣大一点,所以这一个月饿了么的订单也就比美团多。

美团4月13日回应称,疫情期间,美团外卖不得不面对巨大的亏损压力。2019年美团外卖八成以上商户佣金在10%-20%,其中佣金收入的八成用来支付骑手工资。

至今为止,美团给出的公告中,仍未对独家经营予以回应。但对于被声讨的高佣金,美团表示真实数字远低于传言和想象。

此前,美团副总裁王莆中回应表示,“美团外卖从诞生以来,持续亏损5年,即便在刚刚盈亏平衡的2019年,第四季度外卖平均每单利润也不到2毛钱,只占收入的2%”。

美团2019年年报显示,其全年佣金收入高达655.3亿元,占总收入的67.2%,这与2018年相比增长39.4%。其中,外卖商户贡献了496.5亿元的佣金。与此同时,美团餐饮外卖骑手成本达410.4亿元。据资料显示,美团有400万外卖骑手。

但外界对于美团外卖骑手与佣金的关联,也有着不同的声音。律师孟博指出,把骑手成本和佣金收入混为一谈,其实是在偷换概念,混淆法律关系。

实际上,美团骑手的收入是根据订单数量决定的,而不是抽取的佣金。美团骑手李行称,自己入行两年,原本平均每天可以接二三十单,每送一单能拿到七块到九块报酬。疫情后每天只有十几单,但每单的收入不变。但是美团从商家处抽取的佣金却是按照交易额的百分比提成的。

广东省餐饮协会也对美团的解释存有质疑。美团的公告中表示,2019年八成以上商户的佣金在10%-20%。但广东餐饮协会援引的海丰县小餐饮行业协会报告称,该协会有正式商家会员166家,共有约120家商家上架美团外卖平台,但2019年没有一个商家的佣金抽成低于20%。

每日人物多次尝试联系美团外卖,截至目前美团外卖未给任何回复。

疫情让餐饮堂食陷入困境,餐饮商家离不开外卖平台带来的订单,也就离不开美团。

韵姐甜品店老板程生表示,自己对美团是否会妥协已不抱希望。甜品店只要营业,就有物料需要耗损,雇用的人手也不能闲置。目前堂食一片萧条,还得继续依靠外卖平台。外卖订单的下单提醒声突兀地在店铺中一遍遍响起,程生起身进了厨房。

店外的街道阴凉处,李行靠着外卖电动车刷着排单软件。手机一声震动,他点下接单,骑车驶出巷口。

(文中受访者林燕、程生、李莉、李行均为化名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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